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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和电机:超常识机械

展期:2016年1月24日—3月13日
地点:上海市永和东路436号

自1993年成立以来,明和电机通过持续不断的“超常识机械”创作和二次元风格的音乐表演而获得广泛关注。作为以表演为核心理念的美术馆,明当代美术馆特别关注明和电机作品中的表演性和观念性,包括作为人体延展的可穿戴性表演机械、具有隐喻色彩的声音、动态装置,以及通过机械装置构成的物体剧场等。作为明和电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展览,“超常识机械”在完整呈现明和电机四个系列的逾200件作品的同时,也提供一个开放空间,邀请各界人士进行多媒体艺术、音乐、科技、极客、动漫等跨领域的延展讨论。

进化的积极分子
明当代美术馆以非常自豪并且非常欢乐的心情,终于把日本当代艺术的奥特曼+超级战队+金属英雄+无敌钢人泰坦+机动战士高达+铁臂阿童木+超级变变变=明和电机——带到上海。
对我个人来说这是一场滞后的到达。2012年我充任第九届上海双年展的策展人的时候,明和电机就在我最早的名单上。我猜想那是因为2003年4月7日,当我在奈良的火车站,发现整个日本正在为铁臂阿童木庆祝一个多年前假设的生日,这让我看到枯山水、茶道的侘寂(Wabi-sabi)或者各种人间国宝这些符号之外另一个真实的日本。那趟旅行的结果我制作了一部名为《和服与制服》的纪录片,讲述一个精美的文化在进入现代生活时艰难的自我改造和它的代价。后来随着策展的进程,好像是因为开幕表演项目的取消,此事没有成功。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小遗憾,导致今天这场明和电机最大个展的出现。碰巧,明和电机也是穿制服,而不是穿和服登台表演的。
当时驱动我产生邀请明和电机参展的想法,和今天并无二致。那并不只是为中国的机甲迷和特摄迷一解仰慕之情,或者赶一下今天的中国科幻热潮,或者为我们江浙一代的玩具厂提供新的山寨对象。而是某些相当小众的圈子化的思考:
首先,社会的大语境如何为创造者提供依据,而创造者又如何将个人的奇思异想组织成社会能量,明和电机为我们提供一个最为生动的个案。
其次,剽悍的创造如何植根于日常生活,这是一场对于空间和时间的蚕食般的收复。没有左派的宣言,披上了公司的外衣,明和电机的设计、制造和表演都是貌似卡哇伊的,但我在电音蝌蚪的好玩之下看到了一种政治。那是一场以小量产对标准化、以感官愉悦对消费社会、以戏仿的风格对资本主义模型发起的超限战。
再次,诞生于1993年的明和电机的家族企业前史,发生在日本经济衰退的时期,对于今天经历过经济高速增长和正在走入“新常态”的中国青年,绝对是宝贵的经验。你要不要仅仅有能力乘风而起?经济增长和放缓给象征制造者提供的是何种机缘?在日本经济增长最快的时代,日本的大企业曾经大把地花钱买印象派和梵高,那个时候的日本艺术界还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明和电机这样的艺术现象正在真正地处理新日本经验。而今天的中国富人们即将重蹈覆辙,他们也将开始买印象派和梵高了。当有一天,你的社会不再充满土豪,当有一天,你无法再根据冷战模型来讲述一个足够悲情的压抑/解放叙事,当你的生活如此正常而无趣,支撑你去创造的理由是什么?
最后,但可能是最重要的是,拟人化机器的象征能力已经成为人类艺术的核心议题之一,我们将如何用创造力回收机器,我们将如何学习和技术共存下去,要不要成为拥有外部器官的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将如何重新组织,一种机械为什么可以超常识,明和电机半真半假地把自己置于这组问题的前沿地带。未来主义者意大利人马里内蒂曾经近乎癫狂地叫嚣着:风驱电掣的汽车比萨莫色雷斯的女神更美!然而机器乐观主义从一开始就伴随着象征主义者的质疑:“瞧它的模样/它倾轧,它在复仇/它扭曲我们,削弱我们。”(里尔克《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就在未来主义者狂热地赞美机器的时候,毕卡比亚和杜尚在机器之中发现了欲望、紧张、和无意义的颠狂。《大玻璃》几十年来被连篇累牍地讨论,是因为它以一种讥讽和矛盾的暖昧态度处理了机器的形象,它成了现代性隐喻的黑洞。明和电机把自己的工作扎根在这样这样一个暧昧的土壤中,他们这些体外器官一般的超常识机械,并非完全乐观地引发膜拜,也并不令人恐怖。它们的仿生性带着喜感,仿佛是进化的积极分子,又仿佛是要论证人与机器合一之后的生活里,我们是否还有能力游戏,是否还有能力去浪漫、任性并且搞怪。
你要不要和明和电机一起高呼:奇点万岁?!

邱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