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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健勇自述:长久的那一瞬
ZENG JIANYONG’ S OWN ACCOUNT:The Permanent Instant

2007年春,我成为职业画家。所谓职业,就是画画是我的唯一工作,意味着我可以从早画到晚。当时情况也的确如此。有位师长开玩笑说,我与画画的蜜月期还没过。言下之意,就是过了蜜月期我就没这么积极了。可是近十年过去,我至今还是从早画到晚,这蜜月期也偏长了点。如果这是蜜月期,那么小时候学画画就是早恋期,大学读绘画专业就是熟恋期,年头就更长了。看样子我是个有耐心的人,其实不是。我也有过其他爱好,可是一旦了解了或做成了,我就兴趣索然。画画除外,我也好奇,这兴趣爱好为何持续不衰?它的底层代码是什么?
很多艺术家会将自己的创作追溯到童年,寻找自己的出发点,以免迷失。记得小时候父母给我买了整套的《东周列国》连环画,我临摹那些长袖飘飘的古人。父母是支持我画画的,因为我一画画,就可以整个下午呆在家里,不会出去闯祸了。当时的临摹是快乐的,佩服作者技艺高超,也欣赏自己的成果。后来我想,所谓“童子功”,重点不是指幼年受到专业训练,而是指幼年时期就获得这个专业的某种体验。最初的这种体验必然是特殊的,好像在童年的内心中埋下一颗种子,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他会不断寻找这颗种子。要是缺少这颗种子,那么他的兴趣就很容易拐弯,毕竟周遭各种诱惑太多。
成人世界很复杂,各种专业领域里面纷纷攘攘。艺术界就像竞技场,输赢成了最大诱惑。我说的“竞技场”,是有游戏规则的,比如哨声一响是暂停比赛。也有不理哨声还继续奔跑的,那是阿甘,这种人不是傻就是呆。但是,往往这种人跑得最快最远。这种人只想保持在自己觉得舒服的状态,不管输赢。
画画也需要这种状态,这种令自己舒服的状态。我曾经在画画时,有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平静,过去不存在,未来不存在,只有此时此刻此地,四周很明亮,心中充满愉悦和满足。
后来回想,这可能就是一种“高峰体验”。傅佩荣的《哲学与人生》提到:“高峰体验是一种能让人在刹那间觉得无所缺憾,一切美好圆满的感觉。这种经验出现的时候,要加倍珍惜,因为它不会随时都出现,也无法事先安排。”心理学家马斯洛认为,东方哲学和宗教追求的一些境界,往往与高峰体验有关,东方哲学家、宗教家们努力寻找一定的“技术”手段,使达到这些体验的方法可操作化,使这些体验能长久保持。
绘画可以作为实现高峰体验的技术手段,并且可以将肉眼不可见的高峰体验物质化。难道这就是绘画的本质?
艺术的定义千万种,我最认可的定义是:“所谓艺术,其实就是技术。是为了将肉眼所不可见的精神物质化的技术。”绘画作为艺术的基本形式,并保留人类手工能力的最高级别。人类需要保留各种能力,跑得快的能力,跳得远的能力。手工能力的最高级别不是指在大米上画清明上河图的能力,也不是指双手写梅花篆字的能力,而是心手相应的能力。绘画能反映人的精神,而人的精神层面有高低之分。高峰体验作为精神的高级层面,如果能够通过绘画获得,并通过绘画体现,这应该就是古今中外画家们孜孜以求的——境界吧。

2015年6月17日

QQ图片20151127161436《桃源望断无寻处》  纸本设色  144cm×72cm  2015年

QQ图片20151127161928《路过的风景》  纸本设色  130cm×288cm  2015年

QQ图片20151127142218《临江渡》  纸本设色  90cm×73cm  2015年
(本文发表于2015年《美术文献》总第10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