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say

序  言

鲁  虹

在中国美术界，由著名艺术家带着学生举办联展的例子并不鲜见，但像何多苓这样，多年来带着一届又一届学生在国内各艺术机构连续举办师生展的案例却凤毛麟角。

恰如大家所见：此次美术文献艺术中心并没有简单照搬先前的相关办展模式，而是策划“双轨制”的方式：一方面在二楼空间举办何多苓新作“一荤一素”；另一方面在三楼空间独立举办何多苓六位学生的联展“花园”。当我穿梭于这两 个展览中时不禁感到，在前一个展览中，何多苓是直接的“创造者”——艺术家；可在后一个展览中，他的身份则转换为“培育者”——园丁。如果说“一荤一素”是“果”，是可见的创造物，即直接展示了艺术家的创作成果——他笔下的花；那么，“花园”则是“因”与“更新的果”，并间接展示了何多苓另一项更有意义的“创作”——即通过教育和影响，培育出富有创造力的艺术生命。由此不难发现，首先，这些学生，就是他社会性、教育性创作的“作品”，是他艺术精神的另一种延续和绽放。其次，美术文献艺术中心此次举办的不仅仅是一次个人画展加上一场教学成果展，更像一个自成体系的、充满隐喻的装置艺术或观念艺术。它让观众在欣赏画作之外，还能体会到艺术背后那种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相对比而言，因为何多苓学生的成长与学术背景不同，故他们在三楼空间中展出的作品在观念、题材、图像与表现上，都大异于老师的作品，于是也充分体现了90后艺术家对于“绘画”概念的重新定义。具体而言：付述俊的作品通过对西方传统雕像的转化性表现，暗示了对“时间性”或“历史感”的关注；胡丹通过对灯具——水晶灯、蜡烛等的表现，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历史与现实的互文关系，此外亦通过对人与森林的共情表现，强调了人与环境的互文关系；罗仕鹏和顾嘉锴分别通过对花卉或森林的深情描绘，隐喻性地表达了对自然的迷恋或逃避喧嚣消费社会的价值观；熊璇通过对母爱的温馨表现，在作品中注入了更新的女性视角；李依岭则通过将影像与写生图像的视觉混合，创作了具有超现实感的风景绘画，进而表达了对于当下自然生态的无比焦虑。因文字有限，我在此就不一一评介了，相信观众们在现场结合作品仔细观看，一定会有如下体会：即六位学生作品尽管风格迥异，却共同延续了何多苓教学中“传统再借鉴或再发明”的核心逻辑，以致形成了一种隐性的精神谱系。

因此在我看来，只要将以上两个展览放在当代美术教育或创作的背景下来做更加深入的比较性研究，即无论是涉及何多苓的教学模式，还是涉及美术文献艺术中心此次的办展模式，都极具启示意义。

以前者为例，何多苓作为师者，同时扮演着三种角色：第一是技术传授者——教授专业基础、第二是创作启发者——激发个人表达、第三是市场引路人——通过展览搭建平台。而这种三位一体的教学模式，显然很好回应了当代艺术学生既需要专业训练又渴望独立表达，还需进入艺术生态的现实需求。也正是通过多年系统性举办学生群展，何多苓才构建了“教育——创作——展示”的完整闭环。而这种有益的办展实践既打破美院毕业展的时空局限，也形成了持续性的艺术推介机制——展览地点的多元化选择，在拓展学生曝光度的情况下，也为他们进一步发展提供了难得的机遇。

再以后者为例，美术文献艺术中心的上述策展模式，确实为中国当代艺术师生关系的呈现提供了一种富有启发性的新范式。这是因为“双轨制”展览设计并非仅仅是一种空间运用的策略，更蕴含了对艺术传承本质的深刻思考，其特点是在艺术教育端植入“市场预适应”机制。学生在求学或毕业阶段即体验真实的展览环境，相比多数学生从“学院真空”突然面对商业市场的困境，何多苓的学生无疑获得了宝贵的过渡期，故此一宝贵经验将会决定一些青年学生的职业持续性。当然，这种办展模式的可持续性推广在很大程度上还需要制度的支持与个人声望的结合。但无论如何，何多苓的相关探索已经为艺术教育改革提供了重要样本，其价值远远超越了个人教学成就，触及艺术人才培养的系统性创新层面。故值得同道借鉴与学习！

是为序。

                 2025年8月12日于武汉合美术馆